大外硕士生佟一新书《看海的日本人》,从流行文化角度打量当下日本——
娱乐精神·想象世界·纯粹追求
有关日本民族性的探讨,美国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的《菊与刀》里有一段非常著名的论述:“日本人既争强好斗又温文尔雅,既穷兵黩武又天性爱美,既傲慢不逊又彬彬有礼,既刻板教条又随机善变,既无情无义又忠心耿耿,既因循守旧又敢于尝试……”估计很多读者对日本人的印象都深受这段话影响。
日本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性格?日本民族又有着怎样的特性?从大连外国语学院硕士毕业的年轻人佟一,结合自己的专业——日语、喜好——动漫游戏以及在日本的留学经历,从流行文化角度介入,推出《看海的日本人》。
日本人的礼貌也是敏感的一种表现
记者:语言背后都藏着强大的文化背景。从本科到研究生,你学习了七年日语,在这方面有什么样的感悟?你也在日本留过学,近距离接触日本人,又有怎样的感受?
佟一:日本人与人交往时非常有礼貌,有时候礼貌到让人感觉冰冷。这实际上是日本人敏感的表现,毕竟我们看不到他人内心的想法,日本人把这一点看得很重,因而他们在与人交谈时总是小心翼翼。汉语可以直接说“他高兴地叫了起来”,日语则是“他好像很高兴地叫了起来”。日语中被动句式相当发达,当汉语说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?”时,日语更习惯说“我为什么要这么被(你)说?”这也表现出日本人的一个性格特点:“我不知道他人的想法,我也不能为他们代言,所以我只能把我自己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说出来。”
在日本留学时,我去体验札幌冬季推出的雪初音电车,由于雪初音电车的线路夹杂在其他电车之间,因此普通电车到站,我只能无视并继续等待。因为站台狭小,怕耽误别的乘客上车,我特意在离队伍最后至少有四米的距离外站着等待。意外还是发生了,我发现身后逐渐出现一个长队,而这个长队里所有的人对我前方的一大块空地视而不见,也没人来问我为什么。
在日本,如果大多数人都在做同一件事,就会形成一种氛围,这种氛围就像无数的人在一个人的周围以极小的声音低语不止一样,虽然并没有任何的强制力,却能在潜移默化中令那人也加入其中。
日本人容易拟人化移情。比如,表现囊中羞涩会说“跟自己的钱包商量一下”(他们会管自己的钱包叫“钱包君”),他们也会用“可怜”“感觉好寂寞”这样的词来形容那些非生命物,比如一个脏兮兮的垃圾箱。拟人化本质上是一种精神能量过分充沛而向外满溢出来的表现。
游戏精神,是日本流行文化的内核
记者:在中国,不少80后、90后,都喜欢日本的动漫、小说、游戏。从流行文化看日本这个民族,你有怎样的发现?
佟一:游戏精神,或者说娱乐精神,是日本流行文化的内核。游戏心人皆有之,但是日本人似乎格外强烈,并因此形成了日本文化的特性。
日本动漫里,不管是打球的、下棋的、打牌的、玩四驱车的、做料理的……他们都给你一种感觉,就是那个世界里所有人只关注这一件事。现在我们都在用“吐槽”这个词,这个词是从日语借来的外来语。吐槽,也是日本人游戏心的体现,是一种内心清醒的游戏行为。
日本人也会把获取知识当成一种娱乐。日本很多现代故事作品,有时候简直不是在讲故事,而是在做一个技术报告。美国人拍电影,讲究少说话,多用画面来讲故事,日本人拍的东西经常会有一个人长篇大论喋喋不休,仿佛学术讨论。
日本文化中恐怖电影、恐怖游戏、恐怖小说等恐怖题材盛行,这种对“神秘”的偏爱,根源也在于一种娱乐化了的求知欲。
当然,日本人这种俯瞰式的游戏精神,会锻造日本人的想象力,也会强化日本人的羞耻感。
日本人对想象世界充满向往和实践
记者:为什么会用“看海的日本人”来形容这个民族?
佟一:我觉得可以把“想象世界”比喻成“海”,“现实世界”比喻成“土”。人活在实用的土地上,不时站在岸边眺望和品味“美丽而纯粹”的海洋,日本人就这样在现实世界与想象世界往返穿梭,这就是“看海的日本人”。
日本人将这种对想象世界的向往,外化于动漫、游戏、小说、音乐,也外化于他们的日常生活。举个例子:日本绝对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国家之一,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汽车(甚至垃圾车都闪闪发亮),很难找到烟头和空瓶子的街道,超市里品种繁多的除臭、清洁用品……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日本人在极力打造一个规矩的明亮的想象世界?